第80章:後面突然有一只大掌溫和地順著背脊

會館面積極大,中式復古建築群盤山而上,青山黛瓦,實行會員制度,對會員身份也有極高的考核要求,普通人那是連門檻也望不見。

這地方有個別致的名字叫做青蘭會館。

總有那麼些地方,是由金字塔頂端的人建造,專為名流貴胄服務,說穿了,只有同為人民幣玩家,喜好才能相通。

階級差距說起來沒幾斤分量,感受起來才明白,這差距二字代表山,代表海,一方望不見另一方。

就像當初剛到江家,江偌親眼看見掩在青蔥碧綠之下如同公園的江家宅子,也感到不可思議。第一次以江啟應孫女的身份在宴會露臉之前,管家給了她一條項鏈戴上,江舟蔓隨口說了價格,江偌腦子裡浮現的是她以前所在城市的房價,她胸前那顆墜子,足夠買回程家以前那棟來不及入住的小別墅。

而江家收藏室裡有許多這樣的珠寶,被閑置起來。

這就是階級,這就是差距。

不過時至今日,對今晚這場消費上百萬的飯局,江偌已經見怪不怪,畢竟這飯桌上能談下的生意,又何止百萬。

會館內道路迂回,江偌坐在車內往遠處看去,傍晚描了金邊的雲層掛在天際,在夕陽消匿之前極盡美麗,會館內的翠綠青蔥被鍍上層層金色光暈,宛如加了柔光濾鏡般美好,讓人很難將這幅景像與鼎鼎有名的銷金窟聯想到一塊兒去。

車行許久,停在一棟三層樓前的露天劃線停車區裡。

江偌下車,望了一眼面前這樓,樓層不高,占地卻寬,設計像四合院,中間一開闊大院,又像江南園林,有小橋流水,也有綠林回廊。

天色描黑,屋檐走廊都亮起燈籠,將夜未夜的天際下,整棟建築的顏色被渲染得溫淡而綺麗,乍一看容易讓人聯想到四個字:聲色犬馬。

副總名叫沈程錦,聽人說他脾性甚溫,手腕高明,是真正從底層靠自己一步步爬上來的人物。

江偌能感覺出這位的確是個深藏不露的,但為人具體如何,因跟他的交集甚少,她難以一言蔽之。

同行四人,除了她其余三人都是男性,進了一包間坐下不久,她就察覺別的老板帶來的女助理,一個個長袖善舞又豪氣衝天,段子一個個往外拋,酒一杯杯往喉嚨裡灌,不時便將死板的氣氛炒得火熱。

而江偌如坐針氈,她那頂多兩杯下毒就暈頭轉向的酒量,實在不敢與人抗衡,第一次見這種局面,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,使勁縮小存在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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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想,G也說了,她就是來湊數的,不出差池就好。

酒過三巡,沈程錦接了個電話之後,告歉說:“有位熟人也在這兒,我先去打聲招呼,失陪。”

然後叮囑助理們先替他招待著,江偌也在這‘助理們’的行列中。

其實沈程錦喝得並不多,除了幾位有身份的老總遞上的酒,他意思意思喝了,其他起哄的,基本都被兩個男助理擋下。

鐘慎的助理陳洱比江偌大兩歲,研究生畢業,也剛進公司沒多久,這酒桌上的功夫還沒磨礪出來。

沈程錦離開的時候,陳洱已經喝得面紅耳赤,說話舌頭都打結了,他悄聲跟江偌求救,“江助,幫幫我,我真的不行了,再喝下去我得進醫院了。”

陳洱模樣干淨俊秀,看起來還有些學生氣,江偌見了他擋酒的勁兒,拿命在拼似的。而江偌一直縮在角落裡,滴酒未沾,她更加覺得過意不去了。

陳洱:“那個梁總,剛才一直看著你,你去敬一杯,至少表示一下吧。不然回頭你也不好跟Gisele交代。”

屋內煙霧繚繞,各色男女中,有人喝到一半,直接將合同拿出來,敲下了兩筆生意。

“G說……我不要惹什麼差錯就好了。”江偌低聲說。

她不想去敬酒,她怕酒杯一沾手就丟不掉。而且她也早注意到,自己太過沉默,反而更加惹人注意,那個梁總瞧了她好幾眼,正是因為如此,她心裡更加發怵。

陳洱捂著胃:“可我真的喝不動了,那個梁總,是關鍵人物。”

她也跟G去見過客戶,但是選的地方安靜雅致,也不像今晚有這樣多的人,且每一位都不知根底。

江偌猶猶豫豫,陳洱急道:“這項目是鐘總和Gisele商議後全權交給沈總的,要是談不下來,我們也有責任。”

江偌心想,沈程錦都暫時離席了,他若真的看重那位梁總,哪會晾著他們這些說不上話的在這兒招呼人家,去見所謂的熟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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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見陳洱實在可憐,江偌咬牙,決定硬著頭皮上,“那我,敬一杯吧。”

陳洱雙手合十,感激涕零地說:“哎喲祖宗,我真的太感謝您。”

總經辦一位有經驗同事說她的職業裝都太過保守,去應酬雖然不宜花枝招展,卻也不能太過死板。江偌聽取建議,半裙還是上班穿的那條,只把上衣換了件稍微有設計感的一字肩蕾絲半袖。

沈程錦的助理帶江偌去給那位梁總敬酒,言盡好話,梁總笑意盈盈的跟江偌喝了一盞。

果然不出江偌所想,這一喝,就難收住。

A說:不能只敬梁總,不敬別人。

B說:大家以後說不定工作上抬頭不見低頭見,做個朋友嘛。

紅酒洋酒喝了幾杯過後,沈程錦的秘書替她說話:“這位妹妹是新人,不太能喝,點到為止。”

那酒烈,辣味入喉,直衝腦門兒,江偌這時候已經眼花,安靜坐了一會兒,整個人漸漸開始飄飄欲仙,眼皮沉重。

……

沈程錦所在的包間在二樓,他從這邊出來,從院子上方連接東西兩邊長廊的拱橋過去對面,一推開門,就聽見麻將聲與男人的說笑聲。

賀宗鳴正對著門口方向,叼著煙一邊洗牌一邊說:“瞧瞧這是誰,沈總,怎麼這麼巧?”

麻將聲暫時緩和了些,沈程錦說:“鐘總告訴我陸總在這兒,讓我順道來打聲招呼。”

坐在右手邊的陸淮深跟人點了下頭,寒暄了兩句,邀請沈程錦坐下。

賀宗鳴接腔問起:“今晚來見誰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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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梁自生。”

“哦,那位,他也要涉足酒店行業了?”

“是,難得來趟東臨市,自然要招待一番。”

一人幽幽的意味深長道:“聽說那人比較難搞,還有些特殊癖好,在當地好幾次鬧出了人命,最後花了好些功夫才壓下去,之後麼,還是樂此不疲……”

沈程錦只是笑笑:“這個倒不是很清楚。”

“不清楚?你們應該知己知彼,投其所好,去找個會玩的女人來不就好了。”

沈程錦想到什麼,摸了摸下巴微微笑道:“會玩的女人沒有,倒是有個女助理,不過是G塞過來的,本就是新人,拘謹得很,估計也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應酬,放不開。”

陸淮深原本姿態閑散,靠著椅子單手支著下巴盯著面前的牌,漫不經心又帶著點兒專注,身上氣息平和,不似平日裡的鋒芒畢露。但沈程錦話說一半,他便忽然抬起了眼,好似氣場突然爆開,眼神倏然銳利沉冷,手也放了下來。

賀宗鳴笑容淡去,看了眼陸淮深,默了片刻,丟出一張牌,“那助理叫什麼?”

沈程錦:“姓江,沒注意記名字。”

……

江偌覺得越來越不適,她一直沒動筷,空腹喝了那些酒,十分難受。

她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,抿著唇,盯著面前的烈酒杯發呆,偏著頭去尋那燈光在玻璃上折射出的光彩。

半斂住的眼,睫毛微垂,像小扇一樣在下眼瞼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,小臉上浮起淺淺的紅暈,跟那張皙白干淨的面孔相得益彰。有人叫她的名字,她抬起眼,眸子裡有水光,更給人一股嬌憨無辜的感覺。

她覺得頭暈目眩,辨別不出聲音的來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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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洱給她指了方向,那邊一個女人纖手握著杯口,正在往杯子裡倒酒,她倒是還記得這人是梁總的秘書。

門也在這時開了,沈程錦回來了,還帶來了兩個人,是賀宗鳴和陸重。

江偌為難的伸手接了那杯酒,妖嬈的女秘書衝她親切的笑笑,“這杯我替梁總敬你。”

酒勁似乎越來越大,江偌看著淡金色的液體,聞著酒精的味道都想吐。

賀宗鳴和陸重剛跟梁總講了兩句,賀宗鳴忽然看向江偌,衝梁總說:“這女孩子看起來醉得不輕,眼神都不清明了,”然後他看向江偌,笑著說:“趕緊去吐一吐再喝吧。”

江偌這時候十分感激賀宗鳴,來不及說謝謝,就拔腿往外跑,因為她是真的想吐了。

她搖搖晃晃奔進洗手間,但一時半會兒吐不出來,她低頭撐著馬桶,總覺得這馬桶跟她以往見得不太一樣,有點高。

突然一陣嘔吐的欲望湧上喉頭,她晚餐什麼東西都沒吃,吐出來的都是酒,因此更像是要將肺腑嘔出來一般難受。

她吐得眼淚都流出來,還在不停干嘔,後面突然有一只大掌溫和地順著她的背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