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:天上地下都別再看見你這張臉最好

橫抱江偌對陸淮深而言,跟揮動拳擊沙袋一般輕松。

身下是床,江偌便沒有顧慮的掙扎,陸淮深抱著她一個轉身,讓她的身體懸空在地面上,“再動我就松手。”

江偌現在不聽威脅,抿著唇不吭聲,顧自用左手去掰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,陸淮深果然松了手要將她往下拋,身體瞬時失衡,江偌出於應激反應,條件反射地伸出左手去揪緊他的襯衫。

陸淮深手再次收緊,抱著她穩步往衛生間走。

江偌放棄所有反抗,眼神空洞,一副任他為所欲為的樣子。手臂過了紗布也抵擋不了那刺鼻熏目的藥水味,熏得她眼睛都發澀。

她眨了下眼,眼眶似乎濕潤了些,舒服不少,但取而代之的卻是鼻尖忽然而至的酸楚。

室內清光灑滿角落,一扇窗戶隔絕了外面的疾風驟雨,與明亮如晝的病房像是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急救車的聲音穿透風與雨,傳到耳裡已經沒有什麼分量,既遠又輕。

江偌又被放置在了剛才坐過的盥洗台上,陸淮深從右手邊的置物櫃上拿下吹風機,插上電遞給她。

江偌沒伸手,盯著地板不與他講話也不看他。

“你自己來還是我來?”

江偌不答話。

陸淮深見她臉色有疲態,眉目間也看不見任何神采,連以往跟她分庭抗禮時的虛偽笑容都懶得露出一絲,更別提那伶牙俐齒的同他談條件的勁兒。

上至陸家下至博陸,除了老爺子,誰敢在他陸淮深面前甩臉子?他可還沒這樣伺候過誰。

陸淮深踢了冷板凳,火氣在身體裡亂竄,手托著她的後腦勺和後脖頸,直接摁開開關,熱風撲面,將她的頭發吹得直往臉上蓋。

陸淮深的手動也不動一下,那風口直衝著她的頭皮,沒一會兒就升溫,江偌差點跳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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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伸手護住頭,驚道:“好燙!”

見她有了反應,陸淮深這才稍感滿意,晃動手裡的吹風機。

江偌偏著頭躲,並用手去撥他的手,“夠了。”

那機器嗡嗡工作的聲響在她耳畔,吵得她腦仁生疼,她忍無可忍一把拍開陸淮深的手,打在了他露出半截的小臂上,重重的一聲脆響。

同時,吹風機也停了。

江偌看了眼自己發紅的手指,不知道把陸淮深打痛沒有,反正她是痛了。

陸淮深掃了眼她細白皮膚上浮起的緋紅,想發的火又被咽進了肚子裡,擒著她的下巴,居高臨下望著她:“這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,跟你今晚的做法一個樣,你以為能讓別人不好過,但到頭來過不去的只有你自己。”

江偌直直盯著他,“我樂意。”

陸淮深見她這樣態度,氣不打一處來,手上用力讓她吃痛,冷聲道:“公然跟老爺子對峙,你樂意?看不清自己的處境,不懂得審時度勢,你對陸家來說就是無足輕重的絆腳石,隨時都會被踢開,攤牌縱然能讓人對你有所顧忌,但也是將更多敵意往自己身上攬。”

江偌身體僵硬,目光清寒,忽而露出半點笑容,聲音卻帶著隱忍的顫動,“你不如告訴我怎樣做才是萬全之策?你爺爺當著江舟蔓的面逼我給她騰位置,一個說我不值,一個說我貪婪。答應他們的條件,我和我爺爺日後將舉步維艱,不答應,你爺爺不放過我。雙向選擇,兩條都是難走的路,我為什麼要親者痛仇者快?”

陸淮深盯著她,眼皮都沒動一下。

“真不好意思,我這絆腳石擋了你跟你所愛之人雙宿雙棲的路。”江偌微微一笑,丟開他的手,兀自整理被吹得打結的頭發,“他看我不順眼的是你,讓我滾的是你,就勞煩別出現在我面前兩看相厭了。我現在……”

江偌說著,咬牙看向他,陸淮深此刻繃緊的臉異常冷峻,眉目凌厲,他的襯衫起了褶皺,還染了他的血,模樣看起來有些頹廢,更給他添了幾分肅殺戾氣。

“我現在看見你就像是在照鏡子,無時無刻被提醒自己有多蠢多賤,你毀了我的生活,我還跟你上床,想跟你老死不相往來,卻又被迫一次次靠近你……”

陸淮深眼神如深淵,湧動著她看不清的內容,她哽咽著嗓子,輕輕說完:“有時候我真是恨不得你去死,要麼我死也行,總之天上地下都別再看見你這張臉最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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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偌話音未落,陸淮深揚手就將吹風機砸在地上,轉身出去,重重摔上了門離開了。

滿室寂靜,一點聲音都沒有,衛生間裡連風雨聲都聽不見。

江偌還坐在盥洗台上,有水線從指縫中滑出。

是陸淮深今天徹底把她罵清醒了,有多清醒就有多厭惡自己。

似乎他每次給她點甜頭,她就會忘乎所以,那些埋藏在心裡逐漸冷卻的感情悄然之中又死灰復燃。像飛蛾撲火,明知是火,仍然被蒙了心智一般往前撲,不知死活。

他和她之間,永遠都有一道鴻溝,他不願踏過來,她也跨不過去。從結婚那天開始,利益對立就使他們各分兩岸,是永遠也無法真正觸碰對方的兩條線。

江偌緩慢挪著腳出了衛生間,看見擱在沙發上的包,她才記起,出車禍前她正要接程嘯的電話來著,顛顛倒倒之間手腕不知道撞在哪個地方,手機也摔了出去。

她去翻自己的包,手機不在裡面。

江偌記得程嘯的電話號碼,便用病房裡的座機打回去。

電話響了幾聲通了,程嘯聽見他的聲音,瞬間松了一口氣,卻又立刻提起精神,“姐,我馬上就到醫院了,你現在怎麼樣了,傷得重不重?”

江偌一怔,“你怎麼知道我來醫院了?”

“我一直聯系不上你,後來打的電話被交警接的,說你已經被送去醫院了。”

“都是小傷,沒什麼大問題,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,下這麼大雨你怎麼過來了?媽還在家裡,不能沒人照看。”

“我告訴媽了,是她讓我過來的,她怕你出事,本來還想親自過來,我說了好久她才肯留在家裡。”

江偌聽著外面那雨聲,不安在心中泛濫,“這麼大雨,你打車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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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對,下雨天不好打車,我手機叫了好久才叫上一輛車。”

“那你讓司機開慢點,我這兒已經沒什麼事了,遲點過來也沒事。”

江偌把病房號告訴他,然後掛了電話,忍不住單腳跳到窗邊。這兒樓層高,視野開闊,醫院大門、城市主干道以及高樓大廈盡入眼中。

就她剛拉開窗簾這會兒,一輛急救車出去,一輛進來。

她打開了電視,聽夜間新聞主持人說,城市排水系統壓力過大,路面已經開始積水,氣像台頒布了氣像災害預警信號。

江偌真怕程嘯出什麼事,忽又想到剛才摔門離去那人,難道也是冒著這雨開車?

正走著神,病房門被推開,護士走進來說:“江偌?傷口出血了是嗎,給你重新包扎一下。”

“對,不小心抬了下手。”江偌微怔之後尋了個敷衍的理由,她疑惑,自己並沒有喊護士。

護士讓她坐下,病服是長袖,需要她脫下右肩的袖子。

江偌在護士解繃帶的時候就把臉轉向了另一邊,護士笑著說:“這麼怕痛怎麼不知道注意一下?”

江偌沒出聲,感受到傷口重新跟空氣接觸,冰涼刺痛,護士處理好之後,又重新給她綁好紗布,特別叮囑讓她別再碰到了,不然不利於傷口恢復。

護士出去,江偌還在穿衣服,外面有人敲門,傳來程嘯的聲音:“姐,是我。”

江偌穿好衣服後讓他進來,程嘯推開門出現在她面前,還在喘氣,一頭短發,發尖掛著漉漉水珠。

程嘯手裡拎著個包放在茶幾上,“這是媽給你收拾了換洗衣物,還有你的日用品,讓我給你帶來,天氣不好,怕來回不方便。”

喬惠害怕江偌傷得重,旁邊沒個人不行,才硬是要程嘯過來,先看看情況如何,如果情況嚴重,她明天也得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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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偌說:“你給媽打個電話報平安,今晚你先住這兒,明天你就回去。”

“行。”程嘯說完就給喬惠打了個電話,喬惠擔心江偌,非要聽她的聲音,江偌跟她交代了大致情況,喬惠見她說話正常,這才放心。

程嘯掛了電話,問江偌:“他怎麼還沒走?”

江偌一愣,下意識問:“誰?”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,她以為他已經走了。

程嘯說,“陸淮深啊,”他哼了聲,把手機扔在一邊,說:“我看見他在外面長廊上抽煙,但是我沒理他。”

江偌將腳抬到床上,淡淡說:“不用管他。”

就算不走,這裡也有專門給家屬休息的房間,他自己能找地方將就一晚。

程嘯肅著臉問,“他送你來的?”

江偌點點頭。

程嘯不屑:“他不是在吃飯的時候還為難你了麼,現在裝什麼好人?”

“你從哪兒知道的?”江偌偏頭凝向他,微微眯眸。

程嘯癟嘴,“陸緘告訴我的,但我後來聯系不上他了。”少年頓了頓,說著就氣怒了,“江舟蔓也在江家,他們這分明是聯起手來讓你難堪!”